秦妈妈冲着小西冷笑一声，她手劲极大，直扯得小西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，转头却对李玥宁缓和了脸色说：“小姐年轻，太好性儿，纵得这些小的不懂半点规矩，尤其是这一个，今日就让婆子我把她带走好好教训，也让这蹄子懂些礼数。”

李玥宁随手放下盏子，目光直直盯着秦妈妈看过去，“听说秦妈妈一家人向来规矩周到，礼数齐全，今日一看果然是杀伐果决，赏罚分明。”

不知怎的，在这样专注冷静的目光下，秦妈妈似乎有些舌头打结，明明是恭维话，却听来字字如钉。

“那么妈妈进门到现在，可有向我问好、见礼？可曾问过是否主家授意丫头出门采买？打杀惩罚可有名目？若是在院中，这般拉扯被人瞧见，可会毁我名声？”

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，秦妈妈不由得愣在当场，大小姐素来好拿捏，这院里除了时常告病的严妈妈，就数她有脸面，未成想有朝一日竟被这样诘问，一时间涨红了面皮。

“今日严妈妈不在，我竟不知这院里已经是秦妈妈在帮我打理，当要谢您一声才是。只不过……”李玥宁拖长了尾音，抬眼看了下小西被捉住的手腕，秦妈妈似乎被烫了一般，不由自主地松开了钳制。

“事莫明于有效，论莫定于有证，咱们不妨好好讨论一下。”李玥宁将目光从秦妈妈身上移开，抬高了声音朝窗外吩咐：“红杏，红桃，你们两个进来。”

秦妈妈只觉得那从她身上移走的视线冰冷至极，但她丝毫不预备向这个挂名儿的主子低头，若是连大小姐都能随意拿捏她，那她在朱氏眼中就成了一步废棋，更加无法和罗妈妈比较。

李玥宁没有理会秦妈妈，因为她忙着又和系统争论了一番ooc的问题。

谁一辈子还没有个拉风的座右铭？就算李玥宁是个傻的，那也知道青菜豆腐和荤菜的区别啊，怎么可能不反抗？

可能系统从没遇到过讨价还价的用户，一时有点宕机，意思意思扣了50个币就偃旗息鼓了。

此时三个丫环也都到了，她敛了笑意：“红杏，你去我桌上，纸笔都是现成的，待会把每个人说的话都记下来，跟不上可以喊停。”

红杏是跟着严妈妈一道来的丫头，早前在寿年堂当差，识字，也会看账，为人爽利。可此时连她也是一脸茫然，只听了吩咐，开始铺纸磨墨。

“秦妈妈，今日你无故对小西动手，这事该怎么办？”李玥宁站在秦妈妈的对面，直接给事情定了性。

秦妈妈一听急了，又见屋里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都投在她身上，硬是梗了梗脖子：“大小姐这话差了，哪里是婆子我无故动手，罚她自然是有缘由的。新来的就该勤快做活，可这些个大丫头都在干活，却从未见过这小丫头洗洗涮涮，想来是时常偷懒……”

“行了，你说这么多红杏怎么记，待会想清楚了，捡了重要的说。”

秦妈妈被李玥宁打断，还没反应过来，就听李玥宁对着红杏一字一句清晰说道：“二月四到二月十、二月十二到今日，是我吩咐小西出门采买匀面的米粉、画眉的黛笔、头油一应小物件。剩余一日，小西在后院给我洗了两件常服还扫了院子，严妈妈可以作证。”

她记得那日秦妈妈被朱氏叫去帮工，再加上严妈妈今日不在，年纪大了也记不清，由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！

红杏面露难色，显然有些跟不上速度，但她不敢叫小姐住口，只得先用脑子记下，誊写出重要的日期，其余的能写几个是几个。

“这……”秦妈妈一时语塞，见对方有证人，忽地回头问红桃：“你可看见了！？”

这红桃也是个懒货，整日里只知道穿红着绿，妖妖娆娆的作派早就被李玥宁看在眼里，正好今日一同敲打。

“我，我也不知道啊，大概是有吧。”红桃隐约记得后院晾晒过小姐的常服，但实在想不起是哪一日了。

“你！”秦妈妈把吃瘪的气一股脑儿撒在了红桃身上，手指伸过去掐住红桃娇嫩的皮肉就是一拧。

“哎呀！”红桃痛呼一声，顿时泪眼汪汪。

不管躲到一边抽泣的红桃，秦妈妈已经收敛不住脸上的怒意：“大小姐，我也是为你着想，若是叫人知道了这院子有这样懒散的刁奴，怕是也会连累了夫人治家的名声吧！更何况……”

“妈妈先等一等，我，我写不过来……”红杏急得满头是汗，也不抬眼，只略带烦躁地止住了秦妈妈的话。

原本想拿夫人吓唬大小姐，却突然被打断，秦妈妈竟然一下子忘了方才要说什么。

“都让你不要为难红杏，想好了再说。”

一鼓作气，李玥宁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，又罗列了秦妈妈数条过错，诸如不分尊卑、无事生非、倚老卖老、故意伤人……说得秦妈妈无力招架，只能干瞪眼。

讨论结束，李玥宁取来朱砂，识字的签名，不识字的摁手印，只最后到秦妈妈时，她拒不画押。

李玥宁见状也不恼，只把画押文书小心的叠好，缓缓说道：“秦妈妈不签也不要紧，反正有这些个人证，大不了一人留一份口供，也是一样的。”

秦妈妈心中焦急，手里的帕子被搅得变了形，一双眼睛紧盯着李玥宁，最后只得搬出靠山，冷冷道：“夫人派我这般的老人过来，不是服侍小姐的，而是规劝教导小姐的！难道夫人还会不信我？”

“谁说我要去找母亲？”李玥宁话里有十二万分的诧异。

这下不仅是秦妈妈，连众人都十分疑惑，这后宅之事自然归当家主母料理，难不成要找老爷？老爷不会管这档子事的。

“母亲若是偏心秦妈妈，就会遭人指点，若是罚了妈妈，则会被说不念旧情。今日严妈妈不在，这文书是给她看的，等她看完自然会找老夫人评判，咱们且等着就是。”被告申请利害关系人回避，更换审判长。

这文书对秦妈妈来说十分不利，但又形式齐备令人无可指摘，若是老夫人看了，凭她的身份，一个下人在府里与主子争执，无论对错，按照老夫人的性子，定然是不必召见，只管撵出去就是了。

秦妈妈看着李玥宁将落满签字和指印的文书放到了箱笼里，心也随着那锁，沉沉落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