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角落里，平复了一下激荡起伏的思绪，戚欢抬手扇了扇眼睛，直到把眼底的湿润的压下去，她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裳，面色平静的从角落里走出来。

谢亓修这边出了乱子，长陵也顾不得再去追击司徒少璟，但他此刻明显不方便过来，只见他远远给驾车之人打了个手势，见沉香木马车调头后，他便也匆匆带人撤了。

长陵带人一走，没了牵制，司徒少璟这边，也带着景帝的遗体，快速消失在巷道之中。

整个送葬行程被打乱，还意外丢失了元帝的遗体，负责送葬的官员顶着苍白的脸色，招呼着队伍退回了宫里。

热闹散去。

戚欢埋着头，随着人流往街道上走。

只是，一边走，她一边觉得有些不对劲。

至于是哪不对劲呢……

是了！

她突然停住脚步，双眸一凝，

司徒少璟本身和元帝并无交情，如果今日单单是为元帝送葬，那么，她还能觉得是司徒少璟是看在与她的情分上，这才出手带走元帝遗体的。

可偏偏，今日，是她同景帝一同出葬，既然都动手了，司徒少璟怎么会只奔着元帝遗体去，而置她的遗体于不顾？这没道理啊。

戚欢左思右想，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。

看来，她只有想办法，去司徒少璟哪里探一探缘由了。

心下这般想着，戚欢轻轻幌了幌脑袋，颇有些头疼。

“下雨了…”

“快回家啊…”

豆大的雨点骤然自空中落来，其中一滴正正落在戚欢长而卷的睫毛上，似一滴泪一般，瞬间濡**戚欢的眼眸。

戚欢眨了眨眼睛，掀起帷帽戴上，脚步匆匆的朝家而去。

林府坐落于上京城东大街，周边一片，全是大业朝中各位大臣的府邸，可谓是勋贵云集。

雨下的越来越大，街道上没什么人，空旷冷清，戚欢双手压着帷帽，踩着水，在雨中快步急行。

“滚开！”

突然，一道呵斥声自身后方传来，戚欢转过头去，只见一辆马车朝她飞奔而来。

瞳孔一凝，戚欢闪身想要躲开，但怎奈这幅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，她刚想动，今日撞到棺木的后腰处，骤然传来似抽筋般的痛意。

因着这片刻的耽搁，马车已经近在咫尺。

然而，即便看到了人，但那车夫竟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，反而扬手挥着马鞭，朝她迎面抽来。

真他妈的过分啊。

清澈的眸光里冷芒一闪，戚欢咬牙忍着痛，足尖在地上一点，身子在半空中一旋，躲开马鞭的同时，全身力气凝于右腿，狠狠朝着马头踢了过去。

骏马吃痛，仰天嘶鸣一声，一撂前蹄，停了下来，在原地用鼻孔喷着气。

马匹骤停，带来的惯性让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，在看那车夫，抽人抽空了，本就失了重力，此刻被一巅，直接从那车上栽了下来，哎哟一声痛呼。

戚欢收力，稳稳落地，但后腰处，因着这一番动作，更疼了。

她抿唇立在原地，一时有些动弹不了。

对面，马车内传来一道少女的斥骂声，

“狗东西，怎么驾车的？小姐若有个好歹，看回去夫人不将你打杀了去……”

车夫闻声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，站在马车旁，点头哈腰，对着车内告罪。

“小姐恕罪，实在不是小人要故意惊吓小姐，实在是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，搁前面道上挡路不说，还踢了马儿，这才使马儿受到惊吓，险些弄伤小姐……小人知罪，请小姐责罚。”

说着，那车夫扑通一声，跪了下去。

“谁这么不长眼，敢踢我们家的马？”原先说话的少女斥了一声，随后，马车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，露出其内两抹身影来。

其中一个，坐在马车口处，一身桃红色丫鬟服饰，五官清秀，小脸圆润，但眉宇间有些刻薄之气，一看便知是个脾气大，不好相与的。

另一人，规规矩矩的端坐在后方，一身水蓝色的束腰长裙，裙摆上隐约闪动着明暗交错的光芒，入眼便知非是一般料子制作而成，而裙摆下，许是因方才一翻晃动从而露出来一双小巧的绣鞋，白底的绣鞋纤尘不染，鞋面上用金丝勾勒了精致华贵的牡丹样式，鞋尖上，更是镶嵌着两颗硕大圆润的东海白珍珠。

看这通身华贵的模样，不用问，戚欢也知道，马车内之人，该是这附近哪家高门勋贵府上的小姐。

戚欢本想看看是谁，竟然纵容家奴在东大街上纵马急行的，怎奈马车帘子只掀了一半，遮掩住了少女的容貌，戚欢看不见，目光沉静的扫了那丫鬟两眼，没有吭声。

只是，她没开口，那丫鬟隔着雨帘看了她一眼，却是像见鬼一般，忽的炸了。

“我当是那个不知死活的敢踢我家小姐的马，原来是你这疯丫头啊，看什么看，说的就是你，死疯子，还不快滚过来跟我家小姐道歉。”

听了丫鬟的话，原本端坐着的少女一怔，忽的弯腰朝戚欢看来。

两人目光相撞，戚欢眼尾扬了扬。

马车内的少女长着一张鹅蛋脸，肌肤雪白，弯弯的柳叶眉下，是一双恍若含情的美眸，只是，美眸此刻定定的看着她，其内闪过一丝明晃晃的诧异和厌恶。

在她看着戚欢的时候，戚欢也打量着她。

少女长的嘛，挺美的，颇有些江南水乡里养出来的大家闺秀的婉约气质，只是，如果她不用这么阴沉怨毒的目光看着她，就更美了……

“怎么是你这疯子？你故意拦我马车的？”

少女蹙眉出声。

戚欢挑了挑眉，有些好笑，

“柳挽烟，你是有被害妄想症么，这么大的雨，我好端端的不回家，搁这拦你？是你想太多还是我太傻？”

“你本来就是个傻子，疯子…”

丫鬟忍不住插嘴，目光厌恶的看着戚欢，戚欢赏了她一个大白眼，懒得搭理她。

当然，也实在是因为她腰太疼了，不想说话。

柳挽烟有些听不懂戚欢的话，但她明显发现了，今日的戚欢，较之以往，有些不一样。

她黛眉微凝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捻着裙子，似不经意一般，启唇道，

“我听人说，你前几日大病了一场，醒来就不疯了不傻了，我还当是谣传，如今看来，你是真的好了。”